學校的電影劇院每周三、周六定時播放,不同于院線電影,每晚一場,每場隨機。
也真是天意,等陳酒和陳群入座,熒屏亮起,才發現今晚播放的竟然是日語版《哆啦A夢》。
日語配音,中文字幕,播放著熟悉的童年回憶。
陳群忍俊不禁:“好好聽,說不定就是考試內容。”
陳酒默不作聲,撇撇嘴。
她心里美,但臉上不顯,覺得他這樣幼稚,比之前淡漠好多了。
藍胖子是很多人的童年,獨獨不是陳酒和陳群的。她看了半天,覺得盯著字幕費眼睛,聽也聽不懂,只看個熱鬧罷了,半閉雙眸,竟然迷迷糊糊睡著了。
睡著了開始歪腦袋,左邊是空的,便往右邊歪。
邊上的人影動了動,一只溫熱的手掌扶住她額頭,把她腦袋托正,清瘦的肩膀靠來,陳群挺直身體,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肩上。
“唔……”
聽著聲兒,身邊的男人稍低下頭,嘴唇貼近她臉頰,問:“怎么了?”
“對不起。”她支支吾吾,半夢半醒。
陳群的心撲通撲通直跳,別過頭,伸手揉了下她的發頂,沒說話,任由心酸和悵然滿溢。
熒屏還在播放,幽光映在臉龐,冷幽幽的迷幻。
大雄做錯事,總有哆啦原諒他,它不計較,也不生氣,氣也氣不久。
但陳酒不是大雄,他也不是哆啦,所以陳群不知道該怎么回答。
他望著前方,心想,裝不知道好了。
這么多年,他也都是這么裝過來的。
電影很長,陳酒睡得不舒服,動來動去,從左邊換到右邊,最后幹脆半躺在椅子上。
陳群扶了幾次,沒一會兒她又亂動,嘴里嘟囔著煩人。
陳群失笑:“是你讓我陪你看電影的。”
怎么自己還先睡得這么香?
但睡著的人不會回答他。陳酒換了個姿勢,難度系數看著更高,可她睡得安穩。
陳群怕她摔倒,正要去攙,目光忽然頓住。
陳酒的口袋淺,里頭掉出張紙,正落在她腳邊。
陳群彎腰撿起,看到正面隨筆寫的五十音。
她的字不算好看,有點歪扭,帶有連筆,涂涂改改也挺多,總之是那種一看就不太愛學習的人。
陳群帶笑瞥了眼熟睡的人,把紙折了折準備塞回口袋,卻在翻了個面后愣住。
做工粗糙的草稿紙,背面用同樣的筆跡寫著中文。她的日文寫得不好看,中文也是,但無論是“陳群”還是“李歡”,都不難辨認。
一筆一劃,笨拙地寫著自己不經意的想念,還有積沉多年的遺憾。
晚九點,天際如墨,夜色靜謐,從電影院出來時,陳酒一直揉脖子。
風吹動她的發梢,她望著地上兩個并行的影子,不無怨念地對身后的人說:“你怎么不叫醒我呢,害我落枕了。”
“倒打一耙。”陳群溫聲道:“你睡得那么熟,我怎么也叫不醒。”
陳酒撇著他:“我怎么覺得你是故意的。”
陳群訝異:“居然被發現了?”
他們漫步走著,陳群打算送陳酒回回寢室,她樂得答應,然后逼著陳群通過了她的微信申請。
至于他為什么之前遲遲不通過,他們都默契地不提及。
沒想到在寢室樓下會碰見魏知遇。
見到他時,陳酒明顯有點意外,不由升起一股煩躁。
這種情緒就和高考時她正在背單詞,可陳汀非要她出去吃水果有點像。
都是專注被打斷的不爽。
魏知遇垂著頭抽煙,見她過來,把煙滅了,隨手揮幾下散味道。
陳酒皺眉:“你怎么來了?”
“你好像很不高興。”他挑眉。
“沒有。”陳酒說,“你有事嗎?沒事的話……”
“有。”魏知遇微笑,“陳酒,我們談談。”
“我是不是打擾你們約會了?”
封閉的車廂里,魏知遇自嘲般笑著問道。
陳酒動作微滯,否認:“我沒這么覺得。”
“不要騙我,陳酒,我了解你。”他了然,笑容有自嘲,“你剛才明顯很不高興,你覺得我打擾了你們相處。”
陳酒揉弄太陽穴,一陣頭疼,“魏老師,你找我就為了說這個?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魏知遇的聲音柔軟得像水,“陳酒,嫁給我好不好?”
陳酒放下手,解開從剛才上車便扣住的安全帶,“不好。”
魏知遇毫不意外,從口袋里掏出煙盒和打火機,問:“能抽煙嗎?”
陳酒點頭,他才點起煙,微蜷起的指尖泄露情緒,他需要冷靜。
車內一片死寂,陳酒坐在車里一動不動,等魏知遇一根煙閉,搖下車窗,才說:“魏老師,我很感激你。”
魏知遇笑笑。
“但抱歉,我不能以身相許。”陳酒緩緩說,“你當初救了我,也救了很多人,你是英雄,會有很多人喜歡你……”
魏知遇:“但那里面的人不包括你。”
陳酒無奈:“所以我很抱歉,你救了一個這么自私的人。”
“我已經離婚了。”
“你別那么說。”她轉頭看他,“你離婚不是因為我,是你自己。你受不了日復一日的瑣碎和永無止境的爭吵,這些不是我帶給你的,你不要把一切推給我,以愛我的名義來掩飾這些,未免太不公平。”
“公平,你和我談公平?”
魏知遇笑容淡去,“是我把你帶出村子,是我挽救了你的人生,你和我談公平,怎么對我這么不公平?”
“所以我說我是個自私的人。”陳酒很坦然,“我不愛你,所以我和你在一起不會快樂。為了自己的快樂,所以不好意思,魏老師,我必須拒絕你。”
魏知遇攥緊拳頭:“你不愛我,那你愛誰?愛剛才那個小毛孩子嗎!”
他冷笑,仿佛被激怒的野獸,極盡克制依然擋不住火氣:“他是個什么人,你了解他嗎?你就喜歡他!陳酒,我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,沒人比我更了解你,而他根本不配!”
陳酒被他這番話弄得又氣又笑。
英雄的外衣披多了,內在也飄了,總覺得自己了不起,霸總人設害人不淺。
但他對她有救命之恩是事實,陳酒抿唇,嘆道:“他是李歡。”
“李歡。”陳酒說,“被李德富和魏金霞‘收養’的那個男孩子。”
魏知遇沉默許久,再去看,滿臉不可思議:“陳酒,你可別告訴我你喜歡上他了!”
他的表情就跟見到火山噴發一樣:“陳酒,他是你弟弟!”
陳酒:“我知道,但我愛他,不是你以為的那種愛。”
“那還能是什么?”魏知遇糾正她,“陳酒,你清醒一點。那是可憐,是同情,但那不是愛。”